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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红河梁刚作品敬天爱人的阿细祭火



每年农历二月初三,对于生活在弥勒市百里西山上的彝族阿细人来说,是一个隆重盛大的节日。是日,阿细人奔放的歌舞精彩迷人,神秘的祭火活动更是撼人心魄,这是火的圣典,这是阿细“部落”原始激情的豪迈释放。他们追寻最初的火种的来路,纪念把火种送到生活和生命中的先人“木邓赛鲁比”。

这个节日的形成,与阿细人对火的崇拜有密切的关系。在彝山的棚里,在阿细人家的火塘边,我有幸倾听过阿细人口口相传的创世史诗《阿细的先基》,从中我知道了阿细人“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同时也明了阿细人与火的渊源:远古的阿细部落没有火,人们过着没有光明的生活,不仅吃的是生肉生菜,还时常遭受野兽的侵袭。一次水灾过后,红万村一位名叫木邓的村民受了天神的启示,在一根朽木上,用一根木棒在上面又钻又磨,终于在农历二月初三这天钻出了火花,这个民族取到了第一粒火种。火给人们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带来了熟食,驱走了凶猛的野兽,阿细人茹毛饮血的莽荒时代结束了,原先五色土上只会开花,现在庄稼硕果累累,从此他们把火尊为神,钻木取火的发明者“木邓赛鲁”被当作“火神”祭祀。阿细人一生下来,就在火塘边进行命名仪式,打猎带着火种,在山地里劳动,地边总燃着一堆火,家里的火塘,一年四季是不兴熄灭的。就连姑娘第一次上婆家,其见面礼是身背着一大捆薪柴……

十年前的祭火神节,我应家在红万的朋友毕家三兄弟的邀请,到西一镇红万村观看祭火仪式。这个约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到处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站在山顶,我看到家家门前屋后开得正盛的桃花、杏花、李花把村落装点成一幅阔大的彩毡。在花朵与花朵之间,蜂蝶扇动着阳光一样轻灵的翅膀,大人小孩都换上了本民族鲜丽的盛装,尤其姑娘们,耳环闪亮、脚铃叮当,唇红齿白,眉眼飞扬。我站在她们身旁,就像站在村头的油菜花地里,感受到从阳光晒热的土地上升起来的暖意,芬芳。家家户户的门楣上贴红挂彩,门庭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面街的墙壁上,也串挂着绿色的青菜、金黄的玉米棒、火红的辣椒,还有一块一块腊肉。山村彝家单纯而充实的日子,诗意的栖息大抵如此。

祭火的日子到了。一大早,村里的小伙和姑娘一起跳着唱着来到村子中央,把他们从山上采来的还沾着露珠的新鲜松毛一把把撒在村中土石路上,我一边帮他们撒松毛,一边向毕家老二打问:“你们是要铺一床绿地毯吗?”他笑笑,说:“过一会你就知道了。”很快一条近米长的独特的绿带形成了,松毛散发的清香,使人感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天,天高云爽。各村自发组成的十几只文艺队列于道路两旁,吹响唢呐、长号欢迎远方赶来观看祭火的客人。人群像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流进红万村。村路两旁的石头上,到处是被用红色和黄色的油漆涂上七形八状的火。从一片松林传来熟悉的阿细跳月旋律,我走近一看,是烂泥箐村的文艺队的阿细姑娘们在松林中打扮,小伙随手拔动琴弦,笑闹声传出好远好远。人们通过一道用柏枝搭成、上悬木剑、刀叉等物的“避邪门”,门两旁有周身彩绘的壮汉把守。一位膀大腰圆的“守门神”告诉我:“放心进村吧,有我们把守,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了村。”早餐,好客的主人把大碗的红糖鸡蛋和糖煮粑粑丝先后端到我手中,笑着劝我全部吃完,说这样便能在来年得到火神的保佑。

日头与村东头一株高大的大青树梢等高时,村人在那长长的绿地毯上放上碗筷,我恍然大悟:“阿细长龙宴!”阿细姑娘勤脚快手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风味菜肴,芭蕉花、棕花、野蒜,巴掌厚的肥肉,颇具风味的阿细骨头参等等,全摆上了绿色的长龙宴。姹紫嫣红、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让人不禁胃口大开,宾客纷纷围席而坐。这时,顺着长达千米的宴席长龙,一位老者边走边把酒杯举向高天,似在请太阳一起来品尝这道美餐。他口中念念有词,毕家老二告诉我:“他在念‘开席经呢。”接着告诉我“开席经”讲述的是远古时候阿细先民在黑暗中摸索的艰辛,表达在火神保佑下风调雨顺、丰衣足食的喜悦,召唤火神和大家共进盛宴。诵经毕,村民们举杯互祝来年幸福和睦、四季安康。开席了,人们饮同心酒,比烟锅赛,跳民族舞,为祭火节的狂欢活动进行“热身”。这时,一位英俊小伙率着一群花朵般的姑娘端着酒唱着歌,沿着长街宴向大家敬酒,举杯高唱祝酒歌。毕家老三是高中毕业生,他向我翻译了其中的几句酒歌:“端起酒盅唱起歌,我们一起把酒喝;喝了美酒好祭火!”酒从大塑料桶里倾倒在一只只大碗里,激情的歌声和冲天的酒香使整个山村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吃完早饭后,“送旧火”的活动开始了。主妇将灶膛中的火灭了,把灶灰全部清除,送出家门外,梳洗完毕,准备好祭品,在家静候着迎接新火。

在毕摩家中,祭火活动中的主要角色一祭火师已将传习几十代人的祭火服取出。他头戴一顶有些年头的大毡帽,光着的上身穿上破旧的沾满泥土的衣服,让人一时意会到什么叫土生土长,祭火师见我好奇地望着他,严肃地告诉我:“火神”木邓当年就是这身装扮钻出火来的。

与此同时,各种准备活动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我见毕家三兄弟神神秘秘地和一群阿细男人猫腰钻进一户毕摩家中,连忙跟上他们。在门口,被一位老者拦住了,他说,“我们要为火神找他的随从,外人看不得。”随后门被关上了。我是外人,只好知趣地走开。

离祭火神尚有一段时间,在村前的一个四面环山的大洼子里,来自本镇的10多支共计多人的文艺队为大家奉上阿细跳月、跳虎、酒歌、霸王鞭、阿细刀舞等精彩纷呈的节目。四周的山坡上,上万观众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山中的道路上,数十个小食摊和小百货摊组成一个小市场,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

约下午4时左右,祭“火神”的时辰到了。先是牛角号“呜——”地响起,紧接着大三弦、月琴、唢呐齐鸣,还有人将铜鼓敲得震天响,整个山村沸腾起来。这是最庄严的时刻。毕摩用阿细话指使着两个看上去力大无穷的男子将“火神”抬起,“火神”用竹篾扎制,骨架扎好,在外面裱上纸,然后涂上红红绿绿的颜料,“火神”有二层楼那么高,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阔嘴,牛一样粗的脖颈处围着野花松果,手中操着一把锋利的宝剑,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把“火神”抬到村中的“神树”下,大家停止了喧闹,表情庄严的毕摩手摇铜铃,开始念经,这是一种叩问和寻找。诵毕,钻火师、毕摩和一老者围成一小圆圈,祭火师在黄栗树杆上凿一小孔,以另一根黄栗木杆做杵钻木取火。大约十分钟,随着几缕蓝烟飘起,火星四溅,老者忙用火草承接引燃,并加上干木片,这种我从未看过的火诞生了。老者不慌不忙将火移至火神座下的火盆之内,这时,新火欢快地燃烧,人们欢声雷动。

真正的狂欢高潮是在新火种和“火神”被抬起时,这时,鞭炮声、铓锣声、牛角号声大作。忽然间,我看见一个个“神祇”复活,但却不是我在影视中见过的样子,而像从土中生出来的:他们从大树后、墙壁后,从骡马背后,从水窖边,从粮仓,从柴垛里跳了出来,奔向“火神”。在毕摩和祭火师的引领下,“神祇”高举着捆绑着许多木刀的树枝为“火神”开道,有的倒骑着木马,有的横骑着纸驴,有的乘着云朵,有的驾着“战车”,如狼似虎,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喊声震天。“神祇”一律赤身裸体,脸上、身上,甚至脚趾上都绘有奇形怪状的由红、黑、黄、白、褐五色连环组成的倒三角形和各色斑点及虎豹等图案。五色连环代表着五种颜色的土壤,喻意五色土构成的丰饶大地能为人们提供累累硕果;五色圈内的各色斑点象征日、月、星辰和灿烂的火苗,而各种动物图案则反映出阿细人的崇拜。绘过身的男女用树叶、纸片,甚至牛角做成各种动物的图案戴在头上,用棕叶和麻片或塑料片包裹下身,仿佛原始人一般。所有的神灵一个与一个造型绝不相同,也许他们都再现出了自己想象中的神,因之获得了新的生命。我看到毕家老大的媳妇也欢叫着奔跑在队伍中。我问她毕大哥在哪里,她往那些纹身的男人群中一指:“谁也认不出他了,他变成神了呢。”

鼓号、欢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震耳欲聋,“神祇”们簇拥着“火神”昂然前行,周游村寨,所到之处,灰尘弥漫,汗气袭人,家家户户门庭大开,女人们将贡品恭恭敬敬地献于火神座下,对着“火神”焚香叩头,亲手将事先准备好的美酒洒向“火神”,然后用松毛在新火上引燃,把新火种小心翼翼地迎入家中火塘。与此同时,“火神”的“随从”也被当作火神的使者迎入家中,在屋内喊喊打打,挥刀舞枪,意思是把家中的邪魔驱赶出门。

太阳还在天空,只是一点一点往下掉。祭火活动中最为精彩的跳火神开始了。只见绘身人高喊“木邓来啦”,舞起木刀、木杈和棍棒,击碗敲盆,簇拥着“火神”冲向四面八方。他们有的扮作小丑模样,对围观的人群做夸张的鬼脸,极力地扭腰摆胯,有的男扮女装,围头巾、穿花衣、怀抱假娃娃,粗犷撒野,生龙活虎,野性十足,妙趣横生,让人笑弯了腰。他们脚步飘飞,一路生风,从桃花李花杏花树下走过,从正在发芽的香椿树核桃树下走过,到了村子中心的水塘,先是抬“火神”的人跳进水塘,接着不少人都跳下水塘。有的“神”为使自己更为本色,用大把大把的泥涂抹全身,引发阵阵欢呼。太阳渐渐偏西,人们抬着“火神”来到村头的大山洼中。在这里,要举行第二轮的祈祷。只见中间小山般的柴垛被一支支火点燃,在春风的鼓动下,一团团火焰转眼间变成火海。人们全都赤足俯身,叩拜生长万物的大地,并祈求“火神”保佑来年收成有余,人寿年丰。成千上万的人和“神祇”一起围着火堆,手舞足蹈,在鼓锣声、号角声、呼叫声中点燃火把,有的踩火堆,有的射火箭,有的转火磨,有的闯火阵,男女之间,或舞二牛抬杠,或舞喜鹊登枝,或舞老鸹搭窝,或舞野鸡梳翅,或舞老蛇蜕皮,或舞鸽子度食,或舞山羊顶架,或舞猴子捞月,或舞猫捉耗子,或舞狮子滚绣球,或舞小牛拜四方,或舞老鹰抓小鸡,或舞老马吃嫩草,或舞新娘照镜子,或舞癞蛤蟆晒肚,或舞童子拜观音,或舞火把烧胡子,或舞老雁鹅列阵,或舞罗网罩火雀,或舞鲤鱼跃龙门,或舞弯腰树搭桥,或舞群蜂采蜜,或舞蚂蚁上树,或舞狐狸炼丹,或舞百鸟朝凤,或舞众星烘月……热烈,沉醉,忘情。

祭火神仪式结束后,八个体壮如牛的小伙子轮换着将“火神”送至村外山坡上,用干柴燃起熊熊烈焰,在这冲天的火光中,夜幕悄然降临。

多少年来,每当我生命乏力、自感活得太累时,就提醒自己,到百里彝山上走走,去看看敬畏火神的阿细同胞,用心去感受那份接地气的伟力……

作者简介

梁刚,男,弥勒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大量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中国作家》《南方周末》《文艺报》《文学报》《散文选刊》《芳草》《山花》《湖南文学》《大家》《滇池》《边疆文学》《云南日报》等省内外报刊。公开出版小说集、散文集、诗歌集11部。曾被云南省作家协会授予“云南省德艺双馨青年作家”荣誉称号,获云南省第七届文化精品工程奖等多种奖项。

(文中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请作者与我们联系,以便奉寄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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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刚/文何劲松/图、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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